California, California

當廣播聲將我驚醒："Ladies and gentlemen, we now begin landing to John Wayne airport..."我望見機窗外黃澄澄的沙漠上，有一塊塊灑水器灌溉出的棕櫚樹。密密麻麻的一棟棟洋房背後，是一顆顆水藍色的游泳池，像許多燒盡的藍 色蠟燭凝結在磁磚上。陽光下人工的藍水與自然的黃沙對比顯眼。我知道加州到了。

攜著兩大箱行李，我準備開始為期十個星期的暑假實習(summer intern)。很意外的我並不緊張，因為我並不看好自己在外國的法律事務所以英文處理法律事務的表現(請大家原諒我的英式中文)；反而有一種"賺到這十星期的錢就好"的自暴自棄。但我很開心回來實習。我媽曾說，這是我的福地。我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PhD program是在這裡申請到的；我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summer internship offer也是在這裡拿到的。無可挑剔的天氣，安全舒適的生活環境，跟加州標榜的laid back (放鬆)態度，還有近在咫尺的海灘，對嚮往輕鬆賺錢的我再適合不過了。

加州人常說"California is a country by itself (加州自己是一個國家)"。在加州前後住了八年，我漸漸明白這句話不是標新立異，而是事實。在加州，New England的貴族、紐約的強勢、芝加哥的堅毅、與德州的富闊都很遙遠，彷彿在世界的另一端。一個在DC可能是二版的華府醜聞，或是紐約的併購風聲，可能只是LA Times上的小方塊。在加州，一切紛紛擾擾都被陽光熨平。沒有人特別偉大，沒有事情值得激動。生活只在房子、汽車與對週末的期待之間。加州不但自己是一個國家，它還是一個地中海型國家。

另一個喜歡這裡是華人多。有些自我要求高的人，會覺得出國就應該多跟歐美人士相處、學習西方文化。我很敬佩這樣的人。不過， 或許是年屆而立，再加上估計自己不會太快回台灣，我從來沒有那種特別積極與外國人來往的急迫感。我一來不擅於networking (應該說是根本不懂)，二來我相信不論國籍，心誠則自然會跟合得來的人成為朋友，三來勉強的友誼不深刻也不持久；這樣留學幾年下來，倒也認識不少人。例如很照顧我的印度教授，各國來的學生，以及通常友誼最長久的，同是台灣來的留學生。回來又可以碰到以前的好友跟老師們，還可以吃到阿宗麵線跟珍 珠奶茶，是最開心的。

話說回我在機場拿了行李，領了Hertz租的車，發現手機裡面有一通房東的留言。房東是大學的女助理教授，說她今晚不回家，房門鑰匙放在黏在門上的信封裡。進了房門，讀到信封裡另外給我的留言："sorry mike, I won't come home tonight. The weather is great so we are surfing today. The parking pass is in the envelope too. Don't forget to separate the recycles..."。

完美的天氣、兩層樓挑高公寓、熱愛衝浪的女教授、不可或缺的停車證、以及獨有的垃圾分類。我真的回到加州了。